越是平静,就越让人心惊胆战。
毁灭的前奏,总是这般静得渗人。
“那个宗门已变成一片废墟,而我,在它覆灭后的第四年,用双手挖掘着每一寸焦土,每一块残石,直到一个雨夜,大雨冲刷掉了一切的痕迹,也将我心头残存的火焰浇灭。”
“所有人都死了,我寻不到她的尸身,立不起她的坟墓,哪怕是一座衣冠冢,我也办不到。”
……
朝阳完全露出,晨露隐匿身形,凉风带着雨水的味道,吹向亭中的两人。这是初春的风,应当是柔和温暖的,但现在却让凌风倍感萧索,寒冷刺骨。
薛苏方的故事已经讲完了。
一个并不复杂却让人百感交集的故事,凌风不知要怎样出言安慰,他觉得薛苏方是自作自受,可是一想到一个十岁的孩童在寒冰中结束生命的场景,他又感到深深的痛苦,恍然间,他忆起了从前,那个名叫小风铃的女孩,也是在他的怀中停止了呼吸。那场灾难是他带给了云谷村的村民,纵然他已手刃烈玉龙,但守护兽的尸身至今没有安葬,他时时害怕,害怕故人会在梦中与他相会。
同是天涯沦落人。
“这是酒,给你。”他从一边的栏杆上取下刚才扔过去的酒坛子,推到了薛苏方跟前,怅然道:“你说得对,这些道理不需要我来教你。”
他没有喝酒,起身临着朱红色的栏杆,目视方寸之地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生死之事,一旦考虑便再也没有停下的可能。那一日在陨星之巅,复仇后的他细细品味瞬间而过的快感,最终却沉沦于蜂拥而至的平静,飞旋的瀑布总是少数,唯有平静的河流才是永恒。
他的血仇,至少还有仇人,可是薛苏方的女儿,却在一场不明不白的灭门案中归于尘土。至于那个宗门,无须薛苏方说出,他已经猜到了,百余年前,银朔河边曾有一宗门名为青冠宗。青冠宗最多只能跻身准一流势力,算不得具有绝对统治力的大宗门,但它在凉州的知名度却着实不低。
因为在青冠宗建宗三百年后,就在一夜之间,这个蒸蒸日上的宗门便化作一片焦土,全宗上下数十万人全部葬身于神秘的力量之下。
这股神秘力量,又被称为银朔河的诅咒,在凉州,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。
可怜新鬼旧鬼愁,银朔河边风啾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