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前是我的表哥万俟峥,他浑身是血,横躺在地,我本要叫人,却感到他拉住我的裤脚,示意我不要出声。
那时我心中的震动时至今日仍无法消怯,那夜我不知何来信念和勇气,我一向钦佩我的爷爷、我的父亲,却连缘由都没有问就帮助表哥逃至香港。
我至今无法想明白那个原因,我同万俟峥并无过多接触,他五岁时才被送到万家,是外传的私生子。可也许是因为我在那一刻嫌少地同面前的人心意相通,那双即使忍受剧痛也冒着光亮的眼睛,让我心骤然一痛,我似乎在那一刻意识到,比起归往,我心中占上风的是逃离。
我在隔年春天收到表哥从香港寄来的信,信里他向我陈述谢意,并同我讲述了他的爱人。我看着信笺上熟悉的名字忍不住惊讶,原来表哥是为了波波姐才背离家族。
信件末尾说他并未在异乡寻到爱人,寥寥几笔惹我也难耐非常,不知表哥如何在香港苦度这些时日。我破天荒地用力拥紧身侧的泠泠,我将她吓了一跳,可她似乎察觉到我的悲伤并未挣脱,甚至用手轻轻安抚我。
在妈妈去世后,我从未感到如此幸福,却也从未如此害怕再次失去。
我听到泠泠小心翼翼地叫我“陈忆许”,那是我第一次完全自愿地接受那个名字。
我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闷着声说:“嗯。”
她又轻轻拍拍我的背:“不要难过,我会一直陪着你的。”
也许就是那一刻,我做了一个决定。
也许我真的并不是迫切地需要回到b市,回到父亲和爷爷身边。
我只是迫切地想要回到家里。
一条从未想过的道路在我面前徐徐展开,也许走那一条道路将会意味着永远失去爷爷和父亲的帮助,意味着前所未有的艰难。
可是为了泠泠,我愿意义无反顾地走下去。
因为我想,泠泠就是我的归处。
但好像人生就是这样,你所求的永远难以触及,你害怕的总是在美满到来前面捷足先登。